一流大学要有一流的产出成果（即一流的毕业生和一流的研究成果）、一流的办学条件（雄厚的师资、先进的设施、宽敞的校舍）和一流的管理水平，更要有一流的创新精神。只有创新，才能发展；只有创新，才能壮大；只有创新，才能成为全国一流大学。大学管理体制的改革创新至关重要。因为，在一定的办学条件下，管理水平就成了办好一流大学的关键。管理水平的高低，主要表现在学校内部管理模式和运行机制上。更新观念，明确大学的四大功能要管理好一所大学，搞清楚不该做哪些事情与懂得该做哪些事情同样重要。不要把大学当作政府、军队来办，也不要把大学当作企业和慈善机构来办。

第一，大学不是政府。不能把大学看成是政府机关的延伸，让大学去完成政府机关的功能，也不能把学校职员列入政府公务员的队伍之中。用政府模式来管理大学，这只会束缚学校的正常发展。拥有科研、学术活动的自由及开放的环境，才是大学发展的根本保证。

第二，大学不是军队。军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军队而言，主要是进行封闭式训练和应付突发事件。而大学应该强调日常的教学秩序，追求知识创新、学术自由、人才流动，大学的教职员工人人都要有明确的工作目标和工作对象。

第三，大学不是企业。企业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大学不以盈利为目的。教育本身是一项崇高的社会公益事业。当然大学也讲收学费，也讲扩大规模，但都是为了提高办学效益，改善教育环境，更好地培养人才。大学之间的竞赛是为了相互学习、相互促进，并不具有排他的严酷性。

第四，大学不是慈善机构。办大学，当然要以人为本。只有紧紧依靠广大的教职员工，集思广益，才能更好办学。但是大学不能凡事都要考虑教职工的爱人、父母、子女。不能用同情心、怜悯心管理学校。大学应该把国家投资、学生学费、社会捐赠用在刀刃上，要选最优秀的教师任教，用最精明的人管理，以最高的效率办学。

高等学校的功能是随社会发展而发展的，逐步由最初的单纯培养人才的功能，发展为以培养人才为中心的多种功能。搞清大学的功能，就是搞清“为什么办大学”。近年来，在推进学校改革、发展中，我们强调培养人才、创造知识、转化成果和交流学术四大功能。

1995 年，世界银行公布国家财富的新的统计方法，将国家财富分为三项：人力资源、创造的资产和自然资源。人力资源就是人们的生产能力所代表的价值，它与教育程度、营养程度、医疗保健水平相联系。当年统计结果公布中国的人均财富排名为世界第162。以历史、地理、政治、自然、社会、文化的视角探索中国财富贫乏的原因是历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的课题，而我们从统计数字中得到的第一感想，就是一定要为国家培养更多的学士、硕士、博士，以此增加我国的财富。这就规定了大学第一项功能：培养人才。

几千年的中国的教育史曾经有过“传道、授业、解惑”这样精辟的概括。但自从有了大学，高等教育就把探索未知世界当作己任，开展科研。这就是大学的第二个功能———创造知识。新知识的创造以论文、专著、报告、专利、讲义等形式发表，构成一种大学所特有的文明。不具备创造知识的功能，不可能是当今一流的大学；不能创造知识的教授，不可能是一流的教授。

在大学300年历史中，大学和企业的合作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广泛和深入，科学家和企业家的界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变得逐渐模糊。一个第一流的大学，应该把转化成果列为它第三项功能。存放在科技处和教授书橱的科研成果对于社会的经济发展不发生作用，鉴定会的崇高评语，不管是哪个级别的政府官员签字认定的，并不等于为社会做出了贡献。大学的责任，是要促进研究成果变成投资项目、变成产品、变成应用、转化成现实的生产力。

大学的第四项功能是交流学术。不要把交流学术仅仅看作是科研的外延，一定要将交流学术当作大学的基本功能。在交流学术的过程中，传播自己创造的知识，获取别人创造的知识，创造性得到启发，知识缺陷得到弥补。发表论文、阅读论文固然是一种重要的交流学术的方法，但是面对面的交流比阅读更深入，更能了解科学研究的难点和重点。因此，大学应该提倡访问学者这样的交流学术的特殊形式。

办大学，追求的就是这四项功能，追求培养人才的数量和质量，追求创造知识的水平和影响，追求转化成果的价值和效益，追求交流学术的层次和范围。大学的发展就是四项功能的发展。考察一所大学的发展主要不是看它的房产地产、仪器设备的扩充，也不是看它拥有的教职员工队伍的膨胀，而是看它的四大功能作用发挥得怎么样。大学发展规划，首先是四项功能的规划，然后才是为实现、完善四项功能的资金筹集、行政体系和后勤保障的规划。大学的工作总结、年度统计、质量评估都要以四项功能为核心。完善四大功能的大学，才是一流大学。

改革传统模式，实现大学四大功能

1998 年国务院调整机构后，新成立的信息产业部不再给北京邮电大学财政补贴，仅此一项，学校一年的经费就减少2800 万元，约占全年预算的 30%。1999年，学校行政、后勤经费预算都是零增长，学术方面仅3%的增长，成为教育经费负增长的极少数学校之一。1998年学校科研经费高达1.24 亿元，列全国第十五位，1999年，信息产业部无科研经费，北邮的科研经费也出现负增长，合同额不过8000 万元，实际到款仅 5000 万元。面临如此严峻的局面，校领导和教职员工充分认识到，再不改革学校体制就不会有出路。建立一套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规律的大学的运行机制是学校持续发展的关键。学校领导决心自1998年起，用三年时间逐步完成学校内部运行机制的改革。

一是整顿校办产业。将企业、事业分离，先是对企业实行目标管理，后来进行股份制改造。同时，引入外资，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二是加快科技成果转化。学校规定职务发明的产权属于学校，当知识产权转化成经济利益时，学校、院系、教授按33%：33%：34%的比例分配，教师的知识产权可以以股权方式参与科技企业的分配。

三是进行后勤社会化改革。北邮后勤改革一不是为了省钱，二不是为了裁员，而是为建立一种良好的运行机制，为了发展。1999年，后勤服务集团成立，按企业运作，自负盈亏，自我发展。集团支付学校部分可经营资产的委托经营费。同时学校按合同支付后勤集团的校园物业管理费。同时规定后勤经营增值部分的30%上交学校，70%作为学校投资用于后勤集团的发展。

四是行政体制改革。通过改革，行政机构由25 个精减为17个。机关由原来200 多人精减为 110 多人，减员40%。学校鼓励分流人员调往教学岗位、科技产业和后勤集团，由于改革中保证用人岗位多于转岗人员数，真正做到了队伍不散，收入不减，因而改革进行得比较顺利。

五是进行院系改革。管理重心要降到院一级，以院为基础，院系拥有更多的人事、财务、资产管理权利和责任。学校将学费收入的80%拨给各院系作为办学经费，极大地提高了院系办学的积极性。

学校在改革中认识到，当学校的岗位工资高于，甚至几倍于国家的标准工资时，工作人员就能做到重视岗位，淡化身份。基于这种认识，学校推行一系列的货币化分配办法，以提高岗位工资，激发工作人员积极性。目前，学校已不再进行福利分房，教职工将通过努力工作增加收入，自己购房。依法治校、合约管理是处理校长与教职工关系的准则。学校与教职工是合约关系，根据合约工作，根据合约取得报酬。学校不是也没有能力做一个帮助职工解决各种各样困难的大救星。学校要集中精力组织好四项功能的实现。

大学想办好，教授要负责

如果说前面进行的改革都是外围，随着改革的深入，逐渐进行到院系。在院系改革中，我们尝试教授负责制，突出教授在基层学术组织这一基本单元完成学校四项功能的作用。教授作为基层学术组织的领导者应当在履行四项功能方面全面负责。

在人才培养上，教授应负责研究生的培养，从招生录取，到选课、指导、论文答辩，直到指导推荐就业；还要负责课程讲授、课程内容的安排与更新，讲课形式、方法与手段，直到教学效果质量的保证。

在知识创造上，教授应负责组织搞好科研，从研究方向、科研选题，到经费申请、经费使用、专职科研人员的招聘、科研工作分工，直到科研室设计与管理、仪器设备管理与维护以及负责组织论文、著作出版。

在成果转化上，教授应负责专利申请、科技成果转让与知识产权保护。在采用了自己科技成果的公司里，教授应根据合同章程承担技术支持的责任。

在学术交流上，教授应负责组织组内、组际、校际、国际学术交流。派遣组内的教师和学生出席各种学术会议，培养他们学术交流的能力。

当然，明确教授的责任，必须落实教授的权利。这些权利主要包括科研组或教学组的人事权，合法的知识产权和对组内知识产权的协调分配处置权，组内财务权以及科研室和设备的购置、使用、维修与管理权。

按照四项功能，学校自1996年进行了教授负责探索。作为科研课题负责人的教授全权支配课题研究经费；教授可以在校内、校外聘用课题组研究人员。1997年，学校规定科研成果产生的经济利益按学校、院系、研究人员33%：33%：34%分配。同时鼓励科技成果完成人将横向科研结余经费投入科技成果转化。创办高新技术企业并取得成功的教授和研究组可以拥有企业股份的45%。1998 年，学校全面实行合约管理的专职科研人员制度。专职科研人员不计入教师编制，住房、福利、医疗、养老、失业保险等均由教授按国家规定与应聘人员订立合同由科研经费列支。

2000年，学校推行研究生学费制度，规定教授有责任帮助具备录取资格的研究生申请或安排公费、工业、企业委培、助教、助研、助管等六项奖学金，或者协助申请银行贷学金、困难补助金。

按照责权利相一致的原则，承担重要责任的教授，应该有相应的报酬。认定教授领导的基层学术组织在完善大学四项功能中的重要作用，就能理解教授岗位就是大学的关键岗位，就应该确立劳有所值的岗位工资。1999年，学校设立企业特聘教授，迄今岗位 43 个，年薪10万元，由企业出资。校学术委员会根据学校规划设岗，在校内外、国内外招聘，由校学术委员会认定资格并提名，企业同意后由校长聘任。2000年，在院系全面推行教授岗位责任制。按院学科专业发展需要，依据重要研究方向、重要基础课程、专业基础课程，设立教授岗位。各学院规定的教授岗位工资数额比以前有较大幅度提高。

自1998 年下半年教授可以拥有公司的股份。现在有不少教授都拥有价值百万元以上的股份。

信息工程学院雷振明教授的实验室现有41 名博士生、硕士生，还有25名专职科研人员。在ATM交换机研发方面，雷振明教授代表了国内的最高水平，毕业的研究生很受欢迎，其成果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雷教授以自己的科研成果入资组建了科技公司，并任董事长。目前这个公司已为学校创造了八百万元的财富，2000 年底研究组成员的股份价值已达772.8 万元。该公司在密云建造了厂房、职工宿舍。同时，上海贝尔同他签定了协议，投资2000万，在学校设立了研究中心。前年雷振明教授参加了韩国总统金大中在中国洽谈的电信项目，为国家赢得了荣誉。

通过实行教授负责，北邮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培养了一批知名教授和一群实力雄厚的研究组，这些研究组研究人员加研究生的规模都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年度研究经费大都在500万元以上，有的甚至超过2000万元。教授自主招聘的博士后研究人员增加。学术交流的投入、教授自筹经费举办国际学术会议次数增多，国际国内学术交流创历史最好水平。当学校的四项功能得到完善，教职工的收入就有明显增加。

现代大学的教授，特别是工学门类的教授，不仅要有学识，会做学问，是学术上的带头人；而且要有组织才能，会理财管物，能带领并指挥一批人，形成梯队，并且有能力保证梯队的持续发展。只有这种类型的教授才能担当起办学责任。只有巩固、加强和扩大这类教授队伍，学校才能更快、更好地发展！(作者：林金桐 北京邮电大学校长)